摄影：史小兵
今年4月，万达审计部接到投诉后，在内部开展了近三个月的调查。
近日，多家媒体报道，8月1日上午，在建国门的万达总部，两名万达高管被朝阳警方带走。
据悉，多位万达员工目睹了二人被带进警车过程。不止一位万达员工向《中国企业家》证实了此事。涉案的金姓、尹姓高管分别担任万达集团中区营销总经理、副总经理职务。
有媒体报道，他们被带走的原因是涉嫌利用职务便利谋取私利。但截至发稿，万达集团并未回应此事。《中国企业家》多次致电万达集团审计举报电话进行核实，但对方始终没有接听。
不过，据此前中国证券报报道，此次案件或与安徽的项目有关，项目公司以销售去化有困难为由串通集团高管放宽审批权，将房子以极低的折扣卖给了外部供应商，从中赚取差价。
此次共牵涉区域公司、集团公司20余人，集团高管个人非法所得金额高达千万。其中还涉及到一位在万达任职17年的老臣——万达集团总裁助理高斌，目前此人已出逃美国。
据一位不愿具名的万达员工透露，今年4月，万达审计部接到投诉后，在内部开展了近三个月的调查，“万达审计部的很多反腐案例都源于举报”。
“一个地产项目的销售总监存在利用职务之便以权谋私的可能性很大。”一名不愿具名的房地产业内人士告诉本刊，这被地产圈的从业者视为“无足挂齿，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看似正常的事，王健林却高度重视，要求从严处理。有消息称，目前万达集团已将主要涉案嫌犯交由司法部门，其余基层违规员工被开除，并重新修订了营销管理制度，禁止项目包销，严控电商。
一个令人又怕又敬的部门
业内流传一种说法，当万达集团的审计人员经王健林授权到地方公司查账时，地方负责人就要立即交出账本，足见万达审计之权威。
这在房地产界无人不知。此次万达两名高管被朝阳警方带走时，一些房地产人士调侃道“习惯了”，他们认为万达高管被审计部门调查出问题是常态，且和其他一些房地产企业相比，万达违法违纪的数量其实相当少。这完全归因于万达内部令人又怕又敬的审计部门。
从万达集团官网公开信息，万达审计部成立于2001年，其成员由财务、工程、预算、土水电各专业人才组成。该部门在万达内部被员工们称为“审计中心”，是王健林非常重视的一个部门，“老王（王健林）特别看重这个部门，这是帮他守住公司的关键”，一位不具名前万达员工告诉记者。
这个部门被王健林看重，员工提及亦有所惧怕、颤抖三分。“我们对审计部门的主要感受是怕，我们希望永远不要和他们那边（审计中心）的人有交集。因为当他们找到你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事儿。很多人对‘审计中心’真的……真的……是怕。”上述不具名前万达员工补充道。
令员工惧怕的部门依托先进的高科技手段处理着所有的工作。“手段可能会向一些政府职能部门看齐”，前述前万达员工称，审计部门的工作完全处于密不透风的进行状态，“所有员工几乎要等到内部发集团公告了，才知道这个部门或者部门的某个员工出了事”。
据悉，万达各系统都开发了很多业务软件，借助这些软件可以提供大量的审计线索。此前，审计部门对酒店会员积分管理系统进行数据分析时，发现有三家酒店在餐饮消费上存在高频、异常的积分纪录。经查对，最终证实这三家酒店都存在餐厅员工利用客人消费为自己积分的舞弊行为，数额巨大，其中一家酒店整个餐厅员工个个参与，属于群体性舞弊案件。
值得注意的是，在万达的审计部门，由王健林直管的队伍由高茜领导，高茜也是万达商业地产唯一一名女性高层管理者。公开资料显示，高茜现任万达集团党委书记兼审计中心总经理。一些公开报道中，她留着一头短发、气质相当干练。有评价称，其雷厉风行的作风颇有王健林之气质。
王健林之所以选择高茜，最重要的一条是忠诚。上述知情人士告诉本刊，王健林请高茜来帮他“看住”这个部门，倒不一定说高茜本身在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多么独到，“老王就需要这个部门的负责人要绝对信得过”。
万达的审计部门制度之完善、手段之先进，令万达的员工在表示惧怕的同时，又示以些许敬畏，重要的信号是，“内部很多员工对他们（审计中心）的工作非常认可，一般很少去谈论这个部门；外面很多企业会请审计中心的同事去讲课，甚至花心思来挖审计中心的人”，上述不具名前万达员工说。
又怕又敬，爱恨交加，但大多数员工对审计部门的评论会更倾向于正面。万达的员工称，平时大家会忽视它（审计部门）的存在，在发生一些重大事情的时候，它的存在感才变得强烈，“大家会谈论或者吐槽它一下”。
王健林的审计哲学
在万达，审计似乎已被视为既定哲学，“人性本并不善，任何事情都要从严治理，尤其是审计部门”。
军人出身的王健林，也一直信奉从严治理之道。在由王健林亲自编撰的《万达哲学》一书中，可以窥见这个部门的定位：万达建立了一支强大的审计队伍，我个人在集团不分管具体业务，唯一管的部门就是审计部，审计部就相当于万达集团的纪委。在书中，王健林对这支队伍给出的描述是，“业务能力强、有很强的威慑力”。
万达审计部门每年在其审计总结中写到，“近年来，在王健林董事长‘强化审计监督’的要求下，审计中心对腐败行为保持高压态势，查办了一批有影响力的大案要案，惩处了一批违法乱纪的腐败分子，对于性质特别恶劣、影响特别严重的坚决移交司法处理。”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较之于同行，万达的订单开发模式具有无可复制的优势，这种模式下的放权，也给很多地方项目职业经理人带来了寻租空间。
于是，王健林下决心把这些漏洞堵上。比如实行“总包交钥匙”管控模式，由原先万达对项目工程一管到底转为由承包公司一包到底，包括项目的计划、质量、安全、成本等事宜，最后向万达交钥匙。王健林甚至将其定义为中国工程建设领域的一项革命性创新之举。
从万达官网可查的数据上看，这个特殊部门所查处的内部腐败案例数目也在不断增加。从2002年的处分2名员工、2006年的7人遭处分，到2012年处分员工64人，再到2013年处分员工180人，被处分的员工人数呈现猛增态势。
2015年7月，一份编号为“大万股【2015】19号”的文件流传于网上，文件中措辞严厉地通报了集团内部18起贪腐事件，详细描述了17名万达集团内部员工和1位万达合作方员工的贪腐行为，并公布了对这些人员的处理方法。
2018年1月21日，王健林在对2017年工作做出总结时称，反腐卓有成效，“审计中心去年查处263起违规事件，解除劳动关系129人，司法立案三起，为企业挽回损失1.3亿元”。
王健林的一贯态度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会亲自签署每一份审计指令，几乎每年都会流出有王健林亲笔签名的审计文件。
不过，此前也有媒体报道称，对于万达如此严密的审计机制，一些高管颇有怨言，认为公司管理缺少“人情味“，愿意追随王健林的人将会因此减少。记者向万达相关人士求证，对方称不予置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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